纯粹脉搏·上
纯粹脉搏·上
01
自己在外国读书的第三个春节，黄明昊无聊透顶。微博一遍一遍刷新，并没有发现任何新鲜事。无聊到要进入休眠状态的时候，划开了我的关注，打算看一看自己关注的几位搞笑博主的主页。
推荐关注。附近用户：Zzt-朱正廷。（用户84616584、用户8431628等813人也关注了他哦！）
黄明昊抬眼随便扫了一眼头像，小僵尸。有一点点幼稚了，这是一个小学生的微博吗？还给自己买了八百个僵尸粉。最巧的是，这八百个僵尸粉刚刚好和他的是同一批。他笑起来，好傻缺啊。点进主页，他看到个人介绍了，上面写着：yh艺人。
黄明昊沉默了。偏头侧视了一眼学校宿舍楼不远处的盛名之下的娱乐公司霓虹映照的巨大yh牌幅，在沉默中翻了一下他的微博。百分之五十是自拍，百分之五十是废话。将这两个百分之五十综合可以提炼出两点具体内容：一，他长得过分好看。二，游戏打得过分菜鸡。
空巢少年黄明昊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关注，只是因为无聊而已，不是因为这个人的皮囊好看。真的不是。他在内心给自己辩白道。他把手机关上锁屏，准备给自己煮包方便面来增加过年气氛，没有找到，好像是前几天泡在宿舍里的时候一日三餐吃完了。
黄明昊随便抓了十块钱拿起手机准备下楼买包泡面，手机屏突然亮了，他低头看到微博蹦出来一条未读私信：“我是yh练习生朱正廷，谢谢你的关注～”
自动回复？他想，刚刚看这个人没有微博会员啊……靠，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吧，每多一个关注都装作自动回复跟人家打招呼？这得是多糊的小明星能干出来的事儿。他又想，买僵尸粉这种事都干的出来，这也不用自己大惊小怪了。不过，怎么是中文？怎么变成练习生了？不是艺人吗。
他又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搞笑了，大过年的，见到的第一条中文信息不是亲人的新年祝福，居然是随手关注的一个小明星发的私信。
肚子在疯狂抗议，他着急下楼，急匆匆回了一个“你好”，把手机揣进裤兜里锁门下楼。
“正正，你又乱改微博个人介绍了！”公司里熟识的姐姐把他扯到一边小声说，朱正廷吐吐舌头，“对不起姐姐，我马上就改回来。”倚着练习室的巨大镜子，把个人介绍改回了“yh练习生”，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活粉。给新粉丝发私信，他说：“我是yh练习生朱正廷，谢谢你的关注～”
空空荡荡的练习室，他照例是最后一个走，关窗，关灯，锁门，和前台姐姐和保安哥哥说再见。
今天也这样按例行事平淡地过去了，像流水淌过肺腑，不留任何痕迹，像平淡地过去的每一天。
虽然今天也依然是练习生，但是多了一个粉丝。朱正廷又忍不住笑起来，路上接到母亲的电话，和父亲姐姐们卡好了韩国时间一起对他说新年快乐。真的很开心。路上没有人，他突然有想要躺在大马路上的冲动，但是忍住了。只是带着快要跳出胸腔的愉悦心情慢悠悠地踩在路牙石上走回家，给自己下一包方便面，过年。
与此同时的黄明昊，一个人在宿舍里煮一包没有调料包的方便面，看国内网站的家有儿女。
并不是热衷于自揭伤疤。
一个人的时候他会习惯性看家有儿女，已经看到第四季了。
02
恨这种事情，是很难说清的。
比如黄明昊在国外一个人呆了三年之后突然爆发。对所有人说自己和父母没有任何关系，毫无预兆地开始一段叛逆期，却不抽烟不喝酒不蹦迪不打架也不泡妞，每天只是颓在宿舍里，安静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不出缘由的恨意在心底凝聚成一块块暗红色痂痕，变成了心上一块疤。家里乱七八糟的烂事他逼着自己全部忘记，然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其实被放逐了。
被放逐离境的人自我欺骗了三年，终于认清的事实是自己在异国他乡做了三年的孤家寡人，要是死在这里大概就要变成孤魂野鬼。
在他颓丧的日子里，每天凝视自己的手腕耗时间。有时眼神飘忽着瞥到手腕，他用二指量到脉搏，拿了根红笔在手腕有力跳动的位置划拉出一道红色标记。
或许是因为自己成为了过年时被忽略的那一个，然而被遗忘并不止这一次。童年的时候父亲应酬繁忙，基本不着家，他用酒气感知父亲的存在。母亲却是像漂亮油彩画里的女人，面对他向来有着毫无表情变化的一副面孔，而格外偏爱哥哥，几乎是不加掩饰地。不在乎他并无所谓，可她甚至装作都懒得。从小黄明昊习惯了一个人，天性上带出来三分薄情。所以之前也并不在意亲情的缺失，只是缺少亏欠的越来越多，像是堆积了数年猛烈的火山岩浆，总有一天会爆发。在叛逆而又敏感的十六岁的春节，他一个人缩在宿舍被窝里的时候，决定和家庭决裂。
累积了十六年的负面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停涌流。淹没，窒息，溺亡。他遵循这一套规律，并不反抗。
凝视手腕的时候，他格外庆幸，还好死是所有人的退路。
有的时候会想，神知不知道世界末日会在什么时候，会是这个冬天吗。
十六岁的黄明昊，格外单薄，格外勇敢，格外莽撞，对生死没有概念，更无敬畏。每天想着大杀四方，但是对别人开炮的人理所当然地也会对自己乱轰。他在脉搏上纹出一道正红色刀痕，倔强到誓死不归。
03
爱这种事，也很难说清。
比如黄明昊也说不出自己突然开始疯狂追星的理由。
可能是那天下楼买方便面的时候，在街上和朱正廷对视了一眼。他刚刚看过他的微博，对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是个有正常记忆力的人都会记忆鲜明，差点开口喊了名字，还是没有。没有为什么，他把发了一半音的“朱”咽下去，但是发现对面的人眼睛已经亮起来了。
“你认识我？”朱正廷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看向黄明昊的时候像是马戏团里冲饲养员疯狂递眼神的等待投食的滑溜溜的小海豹。
“啊……对，那个，呃。”面对这样的海豹，年轻的饲养员是很难狠下心来不给它食物的。黄明昊低下头抓了抓头发，“我是你的粉丝……”
对，他等的就是这个答案。看到面前人想要强做镇定假装习惯偶遇粉丝但是嘴角扬起来又强行压下去的一系列丰富的面部表情，黄明昊在心里为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bingo，黄明昊，你真的很会。黄明昊抬起脑袋和面前的人对视，“真没想到能在街上遇到你，真的，我太高兴了。你是不是还有事，快去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编瞎话特别顺溜，黄明昊眼都没眨一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说完转身就想走。
被拉住了。
海豹还忽闪着亮晶晶的一双眼睛，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要不要…签名？”
一瞬间，黄明昊从他眼里读出了期待。莫名其妙觉得小明星太可怜了，可他懒得过多纠缠。却停下脚步了。稍稍后撤了一步，没装出一副热烈的粉丝模样，瞥了小明星一眼，懒散地说：“我没有笔和纸。”
对面的人从善如流地从自己衬衫口袋里拿出一根细头记号笔，“伸手。这个笔很好用，不过可能有点难洗。签在这里吗？”黄明昊有点不耐烦，随便把手伸出来，感觉到有点痒的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朱正廷把名字签在他手腕上了。
不是很漂亮的签名，覆盖住了脉搏处那道鲜明深刻的红色纹身。
或许你听说过弃猫效应。
捡走黄明昊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的人，是朱正廷。
04
凝视手腕的日子会有终结的。
因为杀戮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05
他和朱正廷认识的很快，极快。俗话说，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一人死撑。黄明昊把这句话后半段发挥地淋漓尽致。
朱正廷微博没有点赞转发？黄明昊点，黄明昊转发。黄明昊不仅自己点，自己转，他还买赞买转发。僵尸号不行，必须活的，文案不重复，彩虹屁必须到位。
朱正廷没有粉丝后援站？黄明昊建。全站就黄明昊一个人担当全部岗位，文案黄明昊写，前线黄明昊当，生图黄明昊拍。又当爹又当妈，一人撑起一个站。
朱正廷没体验过粉丝礼物应援？黄明昊来。天天晚上蹲yh大楼，反正离得近，步行3分钟不到，每周送花送巧克力送饭不重样，朱正廷吃得越来越好，略略有发福之相，终于忍不住跟黄明昊说别送了公司让他减肥，黄明昊想了想说好的吧那我以后偶尔送点吃的。结果小孩改送gucci了，黄明昊想啊反正他家有钱，他又没有人管。他爱花给谁花给谁。朱正廷摆摆手说太贵重不要，这个新款不喜欢真的丑得要命，黄明昊说好吧你不要的话那我自己穿，隔天就看见小明星自己买了同款穿。
最后还剩下最后一个重大问题，朱正廷怎么才能出道？黄明昊……黄明昊也没办法了。除了等朱正廷下班给他说几句鼓励的话，他只能每天一有空就用不同邮箱账号轰炸yh总部邮箱，洋洋洒洒写几十篇小论文放彩虹屁把朱正廷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他不知道有没有用。
“晚上好！”已读。
“今天训练怎么样啊！”已读。
黄明昊看着私信皱了皱眉，小明星现在就有偶像包袱了？私信都开始只读不回，这是恃宠而骄啊。
“我在你公司楼下，今天给你带了点饭。训练结束了吗，什么时候下来？”
黄明昊看着对话框左边再次出现已读，三秒钟之后对方终于回了今天第一条私信，"马上下班！等我一分钟，好不好？"
他跺跺脚，像憨厚的农民工一样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装饭盒的塑料袋有点重，手腕皮肤勒出一道淡红色凹痕。
从楼道里匆匆跑出来的人穿了件黑色羽绒服，长款，显得他很瘦。冬天的朱正廷总有一种很年轻的装扮，像个学生一样。“justin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啊，刚刚到。今天你也辛苦了。”黄明昊把饭盒递给他，“练习的怎么样？”
“你总是问这句话，你也知道…”朱正廷垂眸，“当然很难。”但却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逞强。朱正廷关于强颜欢笑造诣太深，黄明昊看不出来他真正语气，不露端倪。带着笑的朱正廷说，“现在也很好。”
四面八方的野心人簇拥上舞台，能留下的人当然很少很少。
“没关系，你赢在起跑线上了。”
“啊？”朱正廷歪了歪头。
“你还有八百多个僵尸粉和我这一个活粉呢。”黄明昊笑嘻嘻地调侃他，“我会等你出道的朱正廷。我会一直喜欢你的。真的。”
朱正廷抿了一下嘴，有点要说话的趋势，微微张嘴却缓慢咽下话语。黄明昊摆了摆手说再见，转身跑进夜色里。
黄明昊看出来朱正廷想说什么了。“为什么喜欢我呢，我甚至不能算是偶像吧。”是这句吧。所以他转身选择逃跑。不然呢，黄明昊在心里苦笑，要我告诉你我是为了自救吗。或许你会知道吗，你曾经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朱正廷站在原地目送男孩子跑远的身影混入暗沉背景里，叹了口气。跑什么，他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问一问为什么你手上又多了几道红笔划痕。
06
朱正廷的观察力其实敏锐，有很多东西他看懂了只是不说，知世故而不世故，他努力保全自己一份清明。比如公司里的人情世故，营销策略的小小手段，他全都明了。但是他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小粉丝。
高中生，但是感觉不怎么好好上学。每天应援站能更新一百张自己上班下班的精修图，附带自撰文案。好像是富二代，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微博买赞买转买粉丝停不下来。也没什么生活经验，买东西就捡贵的买，送礼物只求有排场。有次送了很大一个粉红色包装的盒子来公司，黄明昊特意放到前台，公司同事路过纷纷惊叹。盒子太宽他搬不进电梯，只好在大厅里拆开，发现包了二百一十九层写着土味情话的废纸，小粉丝字还很丑，看上去就幼稚得要命。里面其实就一个一米八的大熊娃娃。熊太胖，朱正廷又不好意思走电梯，抱着熊和几摞废纸走楼梯来来回回分几趟运到七楼，回到休息室几乎要累到昏倒，拿起手机看到高中生发给他的私信：“怎么样，够不够气派？我zztf就这么有排场。是不是把你高兴死了？”朱正廷已经出离愤怒，气鼓鼓地回了两个字：“累死”。
高中生的图站叫ustin_0318，有次他好奇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含义，小孩模棱两可地回答：“就是…u's tin的意思。”一边说一边递给他一个粉色小猪玩偶。朱正廷没理解，“你的tin？那tin是什么意思呢？”递玩偶这个还在半空的动作伴随言语静止了，小孩脸上好像很少见地抿了抿嘴，有些腼腆的样子：“我的英文名。justin。”
莫名的有点浪漫。
他最看不懂黄明昊的一点是，小孩手臂上总有层出不穷的红色笔痕。第一次看到的是右手手腕上的那一个，当时夜色暗沉，他吓了一跳，摸上去才知道是一个红色纹身。之后他格外留心小孩身上的红色笔印，每天翻新，花样随机，长度任意。
红色是很危险的颜色，再配上划在手臂上的很危险的象征暗示意义，朱正廷每次都有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他没有开口过。
他憋了很久没有问，无论两个人是什么样的距离，始终是爱豆和粉丝之间的关系，他站在小孩亲手搭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天梯上感激涕零热泪盈眶，小孩带着面具和一身划痕站在天梯下虔诚朝拜。隐隐约约他感觉到自己或许成为了小粉丝心里的某种特定特别的意象，是隔了花与月的水雾。
他没有经验，更无从把握。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开口。但是朱正廷开始养成了口袋里装糖的习惯。小孩有时送玩偶，巧克力，或者味道很好的中餐给他，他不知道怎么作为偶像理所应当地接受，就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给小孩，做为回应。
白桃味夹心硬糖，粉红色包装。
这种糖是很甜的。
像小孩笑起来的味道。
07
朱正廷以为彼此的距离会很好的保持在这个阶段。或许不是很好的保持，而是波动稳定，但至少会是稳定的。可是没有。改变是突然发生的，而猝不及防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
他接到justin的电话时是训练的中场休息，在这之前有七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微博私信轰炸。他从不知道黄明昊有自己的电话，因为黄明昊从没打过。后来他把小孩带回家的日子才偶然看见，小孩给他的备注姓名不合时宜的亲昵——只有一个字，哥。
跑下楼，朱正廷看到黄明昊拎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坐在公司楼下的台阶上。手臂揽着自己的膝盖，一颗乱糟糟的深金色脑袋埋在膝盖上。
朱正廷看见花花绿绿的行李箱很随便地躺在地上，特别扎眼。再仔细一看上面小孩自己的涂鸦。好家伙，fuck the world，浓墨重彩。
朱正廷在他面前蹲下，试探性喊了一声justin，听见他闷闷地答复：“学校放假了，我不愿意回国。”
“既然放假了，宿舍应是不能住了吗？”
“之前还能住的，今天宿管突然说不能住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跟学校说了什么，我一生气就直接出来了。想去住宾馆，但是发现年龄不够。”依然是不通透的声音，带了点鼻音的语气。
这是个很狡猾的孩子。朱正廷只是这么想，嘴上却利索地回答说：“那去我家住吧。”
他顺理成章地牵起黄明昊的手，天梯间距离自然而然被打破。不知道是他一步一步走下了天梯，还是对方一级一级爬上了千层塔。
他问：“只有这一点行李吗？”嗯。黄明昊点了点头，喉咙里含糊地吐出一个音符。乖巧地被牵到公司大厅，身边的人叮嘱告诉他说：“你等等，我去请假。自己待在大厅，不要乱跑。”
不要乱跑。黄明昊听见了有点想笑。那你就把我当小孩吧。这种感觉总是很新鲜的。
一头黄毛的叛逆小孩被温柔美好的男子牵回了家，终于得以品尝十六年来在自家都没试过的娇纵宠溺登堂入室。男子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三分是和顺润泽，七分是包容忍耐。小孩胡作非为，他不言语，亦不抱怨。只一点一点想把小孩妥善收纳。
小孩演技恶劣，目的不纯。编出无家可归的蹩脚谎言，还没张嘴真相就从飘忽的眼神里仓皇逃窜。可是偏偏有一个人，温柔地当做没看到那些虚无表演，把小孩牵走，自己好好照顾。
黄明昊精心编排好烂俗剧本，摆出一副姜太公钓鱼的架势，请君入瓮。
终于真实地体验爱与被爱。
08
公司里大部分都是韩国人，朱正廷韩语不顺溜，日常交流都有些困难，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所以也不太喜欢多说话交流，索性自己租了房子在外面住。自由是自由，难免有些孤单了。每天练习到很晚，回到家看到黑漆漆的房间，骨骼里的孤单日益坚硬。
曾经他的朋友在他家寄养过一阵子猫，那段时间朱正廷手臂上伤疤不断，布沙发永远被挠得起线，回到家的时候桌布永远摊在地上。家里永远乱七八糟，他的胳膊上永远有抓痕挠印，衣服上全是猫毛，狼狈却快乐。
他格外娇惯那只猫。每天回家，猫在门口喊他说，喵。他渐渐听得懂猫不同的语气情绪，开灯之前蹲下来抱一抱猫，回应它也说，喵。
朋友说，猫在你这里放两个月吧，我回来就带走。因为知道陪伴彼此的时间有限，所以会有格外的珍视。
后来猫被带走了，他过了一段时间太平日子，自己又把黄明昊带回家。
在国内的时候，他练舞蹈，朋友说：“你跳舞的时候，好像不属于人间。”他练了太多年舞，舞融进骨子里了，朋友看他的时候，似乎总有种隔了花和月的距离感。
他想要烟火。
黄明昊一路很乖很乖地跟在朱正廷后面，然而脚步却很轻快，行李箱的轱辘“咕噜咕噜”滚过地面的时候都清脆。几乎是蹦着跳进屋子，他呆了呆：“出乎意料地小。”
“还好吧，习惯了。毕竟不是在家里。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朱正廷很随便地扯过行李箱放到卧室里，小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打断：“反正你只待两个月。”小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想说的，不会只有两个月。
黄明昊跟猫相比，论调皮捣蛋，胡作非为，放肆任性，有过之而无不及。猫有脾气，只是喵几声抓几下，黄明昊有脾气，那就要闹翻天。
住到一起之后朱正廷才发现，黄明昊不是很喜欢说话，但是年纪很小，脾气很大。尤其擅长无理取闹。
早上，他出门，黄明昊醒着。也不知道醒了多久，自己在房间嗨。带超大的耳机，红色跳眼，声音大到他都能听见。很放肆的摇滚，他扯着嗓子喊：“我上班了。”说了几遍，小孩没听见，他看一眼时间关了门匆匆去公司。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小孩七扭八歪地横在沙发上，沙发旁边放着一箱可乐，和扔得乱七八糟的易拉罐瓶子。音响放着音乐，“カベをヤミをこれからぶっ壊していくさ！！”还是早上那首歌。他关门，“什么歌？”
“完全感觉dreamer。下次出门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天天喝汽水。”很幼稚的威胁，黄明昊假装很气势汹汹地踢了踢地上的某个易拉罐。
后来朱正廷去百度歌词，有轻微的沉默。
“When I＇m caught in fire
When I rise up higher
Do you see me out there
I can＇t get enough！！
Can＇t get enough！！”
他有的时候看不懂黄明昊，于是问了。为什么要天天喝汽水呢？
很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黄明昊把音响声音调大到最大，冲他喊：“如果一生只有30岁，我会每天搏命喝汽水。”
这是首歌，但是不像是黄明昊会听的那种rock。朱正廷很久很久以前在日推里听到，他记得这句歌词。他又回去听，翻了很多很多页评论，看到一条春节凌晨发的醒目。
“可是十六岁我要死在南韩。”
用户已注销。
09
有的时候，半夜，黄明昊睁开眼睛，和宿舍的铁板床相比，身下的大床过于柔软了，可以一下子陷下去，这个时候他的身子像是他的心。他意识到自己并未真正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客厅。朱正廷蜷曲在小沙发里熟睡，他个子很高，沙发很小。因而显得有一点委屈。
黄明昊在沙发前跪坐下，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往前凑了凑，吻了吻他侧颈。
朱正廷没有醒，他还以为是那只猫在的时候，猫会在夜里跳上床，凑近他的脸，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脖颈。这是少有的温情场面。
黄明昊轻声喊，“朱正廷。”
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回应。
“小孩子。”
朱正廷纯粹地把黄明昊当成一个小孩子。可是他不是。
我是一个不纯粹的小孩，不纯粹的任性，不纯粹的天真，不纯粹的心跳脉搏，甚至不纯粹地爱着你。
可是你是个纯粹的大人。
纯粹地对我好。
月光下的黄明昊安静地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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